那天,她沒有哭。
當被對方火辣辣的巴掌蓋在臉上時,她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。腦際空洞一片,思緒飛得好遠好遠。
對方說:「妳滿意了嗎?這樣的結束妳滿意了嗎?不是為了妳,他會這樣?告訴妳,由始至終,妳都是輸家!以前是、現在是、以後也是!他好或不能好,妳都再也沒有機會贏了!」
槐樹的花,飄個滿地。
若那天,不是她下定決心要從此遠離,他就不會急著抉擇;若他不是有了結果,他就不會趕來找她;若他不來找她,就不會發生那場車禍;若他不車禍……
對方掦了掦手上的訂婚戒指──在他認識她之前收到的──:「我才是他選擇的對象!無論他清醒或從此昏迷,他都是屬於我的!」
她沒有機會看他一眼,只知道他車禍後一直昏迷不醒,病房前後佈滿了對方的眼線,不準她越雷池一步。
她沒有機會看他一眼,所以就改去看車,看那輛被撞到不成形的電單車。
電單車就停在警局對面的石灰路旁。車上濺滿朱褐色的、乾涸了的、斑斑駁駁的血液。他的血液。
一次又一次,她纖白的手指觸著扭曲了的車把手、摸著碎裂了的鏡子、變形了的車輪、車輪內架晃來晃去的鐵枝、觸摸著一灘灘乾涸了的血跡……之前在他體內流竄的血液。
然後,就坐在槐花樹下,就如之前的無論個夜晚,與他一起度過的無數個夜晚一樣,看著月亮昇了起來、看著雲層遮蓋了月、看著月亮突破了雲層……
她每天清晨都跑去看那輛車──被他撞毀了的電單車。
她想從中尋出蛛絲馬跡;那天他來找她,究竟要給她怎樣的答案?要她留還是要她走?
奇怪,有時她覺得,她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。在這時候,除了腦袋不大能思考外,她竟沒有甚麼悲傷。佔據她腦海大半時間的,反而是他將給予她的答案究竟是甚麼?他的生死反而是次要了。
是愛得不夠深?或是輸不起?她也分不清。
這一天。蹲在那輛破損不堪的電單車前,她在研究著,為何乾涸的石灰地上,有著明顯的車輪印跡?而印跡的源頭,竟來自這輛車身扭曲變形的電單車!
爛到這個樣子的車,還能行嗎?
誰?移動過這輛電單車?而且還是不久前的事。因為空氣中飄來槐花的氣息,而車輪上還有槐花的碎瓣。
回家後,她發覺屋前的石灰地也有著電單車輪子的痕跡,停駐點就是她的窗前。地上的輪跡印內,彷彿還有著細碎的槐花瓣。
不久後,即傳來他去世的消息。死的時間,是在今天清晨時分。
他從昏迷那天就沒有再醒轉,直至死去,沒有與任何人說過一句話、沒有看過任何人一眼,包括對方。
而他死之前(或之後?),卻來「看」她。
她笑了!她終於知道答案了。
但接下來,她發覺她將承受的悲痛,實遠遠超越了對方千百倍!
真的,贏了又如何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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