愈接近這一天,她內心愈不安。
也說不出所以然,原本她千期萬待,等的就是這一天到來。可是另一方面,她又害怕這個日子到來。
所謂這個日子,就是她與他約定的日子。他說,到了這一天,他一定會回來,無論遭遇甚麼困難,他都會一一解決,如期回到她身邊,從此長相廝守。
她知道,他說過的話一定會算數。說是這一天,就絕不會是另一天。
可以朝夕相對的日子就要到了,她理應開心才是,可是,她內心不時都升起莫名的恐懼,總覺得兩人是不可能有這樣的福份了。至少今生不會。
為何會這樣想?她也說不出所以然,只是日子越近,她的不安越濃,真是矛盾極了。
這一天,終於到了。
從凌晨一時開始,她就躺在床上乾瞪著眼、豎起耳朵,絕不願錯過任何他到達的訊息。
每一絲動靜,都足以使她心跳加速,然而,正如青石板上的躂躂馬蹄,每一個都是過客,不是歸人。
天亮了。
當第一線曙光照進來時,她已等待得很焦急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,她的心愈跳愈激烈。
上午十時,她等待如同早晨的姿態。
中午十二時,她仍然維持同一姿態。
下午三時,她依然保持不變的姿態。
她簡直不吃不喝。
當黃昏的夕陽殘投在她身上,幾成石膏像的她終於挪一挪身子,面向著最後一抹殘陽,彷如這是她人生最後一線陽光,必得深深把它烙印在腦海裡。
她知道先前的不安並非沒來由的,此刻的她,人與心都已然虛脫。
夜已央。
忽然!一聲尖銳的鈴聲劃破寂靜,她顫抖著手提起聽筒,電話另一頭卻只是空洞的胡胡聲。
內心緊張造成的急促呼吸,使她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她放下聽筒。未幾,鈴聲又再響起,使她劇烈的心跳似要驟然停止,她搶過聽筒,另一頭又是同樣的胡胡聲。
一時,內心隱藏的恐懼遍佈了全身。
他是個守信的人,他說過要來就一定會來,縱使遇到意外,他還是會企圖讓她知道,他不會失約,縱使失約,也是萬不得已。
她的預感也錯不了,今生,他們是不可能相守了,或者說,在陽間,他們是無緣相聚了。那電話,不正是他給她留下的訊息嗎?他說過,縱使他死了,也會企圖通過一些管道讓她知道、讓她不必白等了。
淚珠輕輕的滑下面頰,在拔下維持她生命的點滴時,她笑了,笑自己無謂的等待了一生,也歡笑終於有機會與他在陰間相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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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狠狠的敲打著那具壞了的公共電話,當發覺於事無補時,始十萬火急的奔往目的地。
可是,當他到達時,就已知道無可挽回了。
在醫院昏睡了數個月,今晨忽然醒來,他就不顧一切赴約而來,可是還是遲了。
他知道她已病入膏肓,只是沒想到她竟先他一步而去。
白髮蒼蒼的他,凝視著帶著笑意離開人世的她,終於無奈的笑了。臨走前,還不忘為她抹去滿是皺紋的頰邊一顆未乾的淚珠。
是她錯過了他?還是他錯過了她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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