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從來沒向她送過花。
從來都沒有。
沒有,並不代表他不想。
他想、想得要命。
也數不清多少個晨昏,他步行到一里外的荒園,採個滿懷清香淡雅的花束,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,走到她窗前,腳步欲舉還休,扣窗的手,總似有千百斤重,提也提不起。
最後,總是讓風將他一路撕落的花瓣,連同他遲緩的步伐,翻翻滾滾的護送回家。
是的,他從來沒敢將花獻上給她,也從來沒敢向她訴過衷情。
不敢說,是面對她時的不敢。在夢中、在鏡前,他不知演習過多少回,縱使倒背也能滾瓜爛熟。
可是,一旦面對她,那些話,總在舌尖打轉,吐也吐不出。
事後,他恨得想將舌根咬斷,既然如此不濟,留來又有何用呢?
只是,他有的,是不死的心。這一次不行,下次吧!免得下一次要說時,沒了舌根豈不累事?
花也一樣,這一次送不成,就下一次吧!反正花總是會開,人總是會在。
他們一起走過童年、少年、青年……
她是他生命的唯一。
他呢?
她好比花蝴蝶,不願多停留在某株花上片刻。
他卻還不算是株花。對她來說,他只是根草,可有可無。帶著綠意,勉強可以充當彩蝶翩飛的背景。只是,蝶是不屑去沾染的。
他卻是樂意的。
他是樂意做一根旁觀的草的。
但願蝶飛累了,尋不著花時,也會停留在一根草上歇息。
會吧?該會吧!他想。
事實上,她從未將他當一回事。
自始至終都沒有。
而他,也從未放棄對她慕戀的執著。
自始至終都沒有。
他不在乎。蝶的青春是有限的。
他只是一根草。到最後,先枯萎的絕不是他。他如此安慰自己。
他愛她,已變成一種習慣。
倘若叫他別再愛她,想必他會認為,漫漫人生該如何度過?
從七歲就許下的心願 ,他相信終有一天會實現的。
而這一天,終於來臨了。
他的等待,並沒有白費。
這一次,她終於肯靜下來任由他對她訴說了。
埋藏在內心數十年的話,他終於大膽的向她透露了。
一束荒野上採來的菊花,終於在他顫抖著的手緩緩遞出。
她安詳的笑了。
真的!透過玻璃棺罩,他真的看到她枯槁的臉綻開了笑靨。就如同蝶遇到了花一樣的歡欣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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