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9月21日 星期三

送花

他從來沒向她送過花。

從來都沒有。

沒有,並不代表他不想。

他想、想得要命。

也數不清多少個晨昏,他步行到一里外的荒園,採個滿懷清香淡雅的花束,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,走到她窗前,腳步欲舉還休,扣窗的手,總似有千百斤重,提也提不起。

最後,總是讓風將他一路撕落的花瓣,連同他遲緩的步伐,翻翻滾滾的護送回家。

是的,他從來沒敢將花獻上給她,也從來沒敢向她訴過衷情。

不敢說,是面對她時的不敢。在夢中、在鏡前,他不知演習過多少回,縱使倒背也能滾瓜爛熟。

可是,一旦面對她,那些話,總在舌尖打轉,吐也吐不出。

事後,他恨得想將舌根咬斷,既然如此不濟,留來又有何用呢?

只是,他有的,是不死的心。這一次不行,下次吧!免得下一次要說時,沒了舌根豈不累事?

花也一樣,這一次送不成,就下一次吧!反正花總是會開,人總是會在。

他們一起走過童年、少年、青年……

她是他生命的唯一。

他呢?

她好比花蝴蝶,不願多停留在某株花上片刻。

他卻還不算是株花。對她來說,他只是根草,可有可無。帶著綠意,勉強可以充當彩蝶翩飛的背景。只是,蝶是不屑去沾染的。

他卻是樂意的。

他是樂意做一根旁觀的草的。

但願蝶飛累了,尋不著花時,也會停留在一根草上歇息。

會吧?該會吧!他想。

事實上,她從未將他當一回事。

自始至終都沒有。

而他,也從未放棄對她慕戀的執著。

自始至終都沒有。

他不在乎。蝶的青春是有限的。

他只是一根草。到最後,先枯萎的絕不是他。他如此安慰自己。

他愛她,已變成一種習慣。

倘若叫他別再愛她,想必他會認為,漫漫人生該如何度過?

從七歲就許下的心願 ,他相信終有一天會實現的。

而這一天,終於來臨了。

他的等待,並沒有白費。

這一次,她終於肯靜下來任由他對她訴說了。

埋藏在內心數十年的話,他終於大膽的向她透露了。

一束荒野上採來的菊花,終於在他顫抖著的手緩緩遞出。

她安詳的笑了。

真的!透過玻璃棺罩,他真的看到她枯槁的臉綻開了笑靨。就如同蝶遇到了花一樣的歡欣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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