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心

她夢到他發生事故了。

一地的血！

驟醒時，滿額是汗。

無邊無際的痛，由心腔擴展。包圍著她、掩蓋了她。

縱使她與他今後都被迫形同陌路，然則，他發生任何事，她比切身事故更看重。儘管那只是一場夢。

他喜歡紫色。

從認識那一天到分手那一天，他喜愛的顏色依然一成不變。

一成不變，對她，也如是！

赫然，那個夢不是夢。他真的發生事故了。

她手上拿著一束紫色的勿忘我。

勿忘我與她，就此定定的站在他床前。

見著她，她看到他眼中閃過詫異與驚慄，還有難掩的欣喜。

幾經努力，他嘴角始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。

無力的眼神，從她臉上移到紫色的花上；又從花上移到她臉上。

她沒有哭。只覺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突湧而至。

他的唇他的眉他的臉，無一是完好的。全身包裹在白色的繃帶中，朱褐色的血跡，乾涸醜惡的在繃帶上灑個斑斑駁駁。

如此矚目、如此耀眼、如此驚心。

空氣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，來自他身上的血腥味。

她怔呆著。

依然抱著那束紫色的勿忘我，怔怔的呆立在她面前。

他讀出她眼中的歉疚、悔恨、疼惜、不捨、哀傷，還有更多的愛意。

一顆淚珠，晶瑩從他眼眶滾出，遮擋了他的視野，他巴眨著眼睫毛，使勁讓它滑落。

他從未哭過，與她分手沒哭、聽到她的婚訊沒哭、車禍傷到連命也賠上時，他也沒哭。

這一刻見著她，竟不能自己的流下了淚，說不上是感動、是感激，還是甚麼。

當模糊了視線的淚珠滑落後 ，他驚覺她已失了蹤影。

他焦急且萬分難當從口裡迸出兩個字：「她呢？」

家人面面相覷。

母親說：「她不會來了！」

他好不容易再從牙縫中迸出三個字：「她來過！」

「你死了這條心吧！當你的車撞上她的結婚花車時，燒成廢鐵的兩部車中，只有你被救活出來吧了！」

「不！她來過！」他固執的說。

眼光怔怔停留在灑了一地的紫色勿忘我上。

「她在喚我！」他緩緩閉上眼睛，笑了。

忽然間，室內瀰漫著一陣濃烈的花香味，勿忘我的香味。

逐漸瀰漫、逐漸淡去、逐漸消逝。

連同他的生命。